爱龟的狼
玉书和客客是一对相亲相爱的美人兄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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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月半明时》第15章:寻香案(下)

  周昌正给新来的下人分工,就见自家少爷怀里抱着一人快步冲来,神色焦急:“周昌,快去请大夫!”

  太平县医术最精的大夫姓方,鬓发斑白,行事沉稳,诊脉时不紧不慢。周昌只觉得自家少爷焦躁不停,眼神里全是隐藏不住的不耐,仿佛随时要开口逼问。

  良久,方老大夫收回手,眉头微蹙,缓声道:“这位公子中了两种毒,一种是令人昏迷不醒的迷药,这个不难,依方抓药即可。另一种嘛……”

  方老大夫捋了捋胡子,缓缓开口:“另一种毒名为情柳丝。寻常人中此毒,顶多虚弱几日,待毒性自行消散也无大碍。但若是习武之人,便会失去功力,只有解药才能……”

  刘怀今终于忍不住打断他:“方老大夫,开方便是,钱不是问题!”

  方老大夫缓缓颔首:“情柳丝的解药需一味极为稀罕的药材,熬制也得时日。四五日后,你们再来取吧。”

  周昌忙把大夫送走,煎好药端回房中。刘怀今亲自喂药,但药汁却顺着昏迷之人的唇角缓缓淌落,脏了月白锦服的衣领。

  刘怀今低垂着头,望向手中还冒着热气的汤药,沉声吩咐道:“周昌,你先出去。”

  周昌忙应声退到门外,假装没听见瓷勺轻碰碗沿的微响。待重新进得房内,他也不敢多看一眼床上的王公子,收起桌上的空药碗,便悄声退下。

  王龙客醒来时已是傍晚,喝了碗温热的粥,脸色也恢复了几分血色。刘怀今说了迷药和情柳丝的事,问他江童到底怎么回事。

  王龙客却突然长叹一声,感慨万千:“我一直认为,人生而纯善,只有悲惨的经历才会让一个人心理扭曲,以致灭绝人性。”

  刘怀今知道他定是另有所指,便安静等着他继续往下说。过了许久,王龙客才淡淡说道:“江童,便是杀害绸缎坊五人的真凶。”

  刘怀今诧异万分,自他们到达太平县,循着水字香烛店的线索,追查到祭拜的男子,又得知背后竟是江家吓人所指使,于是笃定真凶就潜伏在江府之中。

  他们接近江老爷,本是为揪出幕后凶手,好让江家免于重蹈钱家的悲惨。谁料,温文有礼的江家少爷,竟才是那大凶大恶之徒。

  刘怀今忍不住问道:“他小小年纪,与绸缎坊有何冤仇,竟要杀害全家五口,连小孩都不放过?”

  王龙客叹道:“一切都源于他的执念,他被执念所累,做下大逆不道之事。江童性格阴晴不定,上一秒和颜悦色,下一秒怒容满面,偏执发作更是心狠手辣,是非不分,此人不除,附近百姓不得安宁。”

  刘怀今沉思一番道:“我们把这消息通知陈县令,后续如何行事让官府定夺,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的身体。”

  王龙客知道他担心自己,便解释道:“我没事,只是江童让我想起了弟弟,有些感慨而已。不过你说的对,我现在功力全失,自保都难,还是安心养伤。”

  刘怀今道:“你有弟弟?”

  说起弟弟,王龙客神色舒缓,整个人都变得柔和:“他是这个世上与我连结最深,于我最重要的人。”

  此事关系重大,刘怀今决定派周昌回武平县,一为随时了解案件进展,二是若官府需要,可及时提供帮助。

  王龙客给了周昌一封蜜蜡封好的信:“这是我写的一些建议,你把此信交于陈县令,也许能派上用场。”

  刘怀今看那信封不薄,想也知道这人昨晚肯定没睡好,埋怨道:“龙客,你身体未愈,怎能如此操劳?这种事让我代劳就行,我虽没有锦囊妙计,但提笔写几个字的本事,总还是不差的。”

  王龙客笑道:“这计也不是不能告诉你,只怕我一说,你便要笑我故弄玄虚。”

  陈县令也不是庸碌无能之辈,他得到消息和信件后,当机立断把此事上报凤阳府。同时,安排官兵严管每个城门通道,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。

  并且挨家挨户地进行告示,说绸缎坊真凶流窜到太平县,此人手握一把弯刀,穷凶极恶,若发现行踪请第一时间通知官府。

  在王龙客得到情柳丝解药的第三日,便传来江童被缉拿归案的消息。

  周昌回来后将前因后果道来,原来案件关键便是江童于调香别院处理杀人凶器,被一直关注江宅的捕快当场抓获。

  又以此为机搜查江宅和调香别院,最后搜出毒药若干,以及一套凶手“铁摩勒”所穿衣物一套,陈县令立即以嫌犯身份缉拿江童入狱。

  江老爷认为仅凭一把刀、一套衣服便认定江童是杀人凶手,过于武断。陈县令正言公堂之上自有论断,不会冤枉一个好人,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。

  陈县令在太平县办事雷厉风行,但对武平县的调查也并未松懈。他把案发前几日钱家人的行踪逐一整理、核对,详尽记录,写满了十几页纸。

  开堂之初,江童拒不认罪,强辩刀是路边捡来的,衣服不过在店里随手买下,至于毒药,更与他毫不干系。

  为此,江家甚至推出一个替罪的家奴。奈何那小厮对药来历与药效一无所知,胡乱搪塞之下露出破绽,当场被揭穿,遂打入大牢。

  紧接着,陈县令将证据一一呈上。

  其一,是一份详细的时间追溯表,外加多名目击者,证实案发前两日,江童曾在太平县的寺庙里与钱家小娘子有过交谈,且案发当日,更有人见他在钱家附近徘徊。

  陈县令厉声质问:“你在钱家门前鬼鬼祟祟,究竟意欲何为!”

  江童尚未来得及辩解,第二份证据已被呈上,乃一套“铁摩勒”衣物。

  陈县令命江童当庭试穿,再令铁摩勒并立一旁,随即唤来证人辨认。钱家下人一眼便指认江童:“当夜行凶的,便是此人!”

  江童面色铁青,默然不语。陈县令不容他喘息,喝令呈上第三件证物——一柄刀和一截带有刀痕的木柱。

  为证真伪,陈县令喝令江童当庭挥刀试砍,江童却拒不动手,陈县令另有妙计,请铁摩勒上庭。

  只见铁摩勒手起刀落,木柱顿时留下两寸有余的深痕,与边上浅显的痕迹形成鲜明对比。那些浅痕的来源,呼之欲出。

  最后,陈县令又请数位百姓作证,铁字牌在武平县并不稀奇,飞虎寨周边百姓十有八九持有,以此得寨中庇护。至此,先前指控铁摩勒的证据尽数推翻。

  陈县令当庭宣布铁摩勒无罪,堂下百姓齐声拍手叫好。随即,他恩威并施、德刑并行,逐条陈列江童罪证,证据确凿,不容辩驳。

  惊堂木重重一拍,声如霹雳,陈县令厉声斥喝:“江童!你认不认罪!”

  早在官府大张旗鼓调查之时,江童便惶惶不可终日,慌乱间急于处理凶器而被擒。入狱后,他每日伴随着霍霍磨刀声,那瘆人的响声中夹杂着待斩之人的惨叫,让他胆颤心惊。此刻,朗朗高堂、众目睽睽之下,江童再无退路,彻底崩溃。

  原来,他在寺庙中捡到一块铁字牌,遂起了嫁祸之心。他先在钱家井水中投下迷药,待迷药发作,便从后门潜入作案,不料被外出办事而晚归的钱家吓人撞见。

  更令人震惊的,是陈县令又揭出一桩陈年旧案——江童所制的蔷薇水中,竟埋藏着另一位无辜花季少女的亡骸,全县为之哗然。

  听完周昌的述说,刘怀今不由得赞道:“龙客,你这一招心理战术果然高明,在下佩服至极。不过那陈县令完全按你的设想行事,这也是我始料不及的。”

  那封信里盖着大安王朝安阳王的印章,他如何能不从。王龙客微微一笑:“也就只能对付年纪尚小的江童。”

  刘怀今好奇问周昌:“那江童到底与钱家有何仇怨?”

  周昌看向王龙客,神色颇有为难。王龙客摆手道:“周昌,你不必为难。这事虽难以启齿,却不是我之过,更非那惨死之人之罪。之前我不愿言说,只因这缘由实在不足以成杀人之因。

  江童痴迷于调香制香,但他调的不是花香,而是体香。其中过程逆于常理,极其荒谬,世人难以接受,因而犯下了天理不容之事。”

  刘怀今回想起在钱家廊柱下闻到的不知名香气,以及那日抱龙客离开江宅时的醇香,皆令人心荡神怡,不禁感叹江童果真是识货之人。

  细想之下,他又暗自羡慕江童,轻叹道:“江童在这方面确实天赋异禀,要是用在正途,说不定真能名扬天下。”